竹林深處是故鄉(xiāng)
摘要:兒時的記憶中,河底場只種植水稻和小麥,每個假期,我們小孩子都要到那里去放牛,光禿禿的山梁上有著整個村子的孩子的回憶。
我是一個故地觀念很強烈的人。
深夜,一陣緊過一陣的風,猛烈地吹拂著窗外那棵魚尾葵,竟有些像是風拂過竹梢時的唰唰聲,聽著風聲,身在異鄉(xiāng)的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生長著茂林修竹的地方——龍陵縣龍新鄉(xiāng)荊竹坪村。
荊竹坪村算不上富裕,但她卻是我的精神寄托和鄉(xiāng)愁的安放地。求學的歲月讓我走過了很多地方,也領略了都市的繁華,但內(nèi)心深處卻總是眷戀著那個生我養(yǎng)我的小山村,村民們的笑靨將永久地定格在我的記憶中,甚至連兒時放過牛的那片早已被樹林覆蓋了的草地也深深地植根在我的記憶里。如今,行走在別人的村莊里,總感覺心底隱隱作痛,于是,總渴望回到故地,哪怕只做短暫的停留。
不論我走多遠,都有一根看不見的線將故地和我緊緊地連在一起,故地成了我的精神支柱。每次回家,我都要爬到屋后的山梁上俯瞰整座村莊,用相機記錄下村子的點滴變化。其實,大山也悄悄地記錄著山腳下的道路從泥土路變成彈石路,再從彈石路變成了水泥路這一過程,只是它像臨行前送我至門口的父親一樣,將太多的話藏在了心里,只留給我一個肯定的眼神和眼神背后純純的期盼。
記憶中,荊竹坪的發(fā)展步伐總是落后于其他村子。當其他村子早已經(jīng)鋪通了水泥路的時候,我們村子卻依舊踩在祖輩們踏過的泥巴路上,深深淺淺的水坑像極了村民們渴望交通條件得到改善的雙眼。曾經(jīng)不止一代人絕望地質問,難道是村口的大山讓我們村成了孤村嗎?抑或是成片的荊竹林屏蔽了外面進步的氣息……一連串的質問曾長久地縈繞在村民們的心頭,無法解決卻也無法擺脫。當新農(nóng)村建設的春風拂過這片大地后,人們渾濁的雙眼開始變得明亮起來,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仿佛一下子被點燃了,寂靜的小山村在一夜之間便沸騰了起來。
過去,村子里的人也曾有過很多建設美好家園的憧憬,也為此做過很多嘗試,可因為交通閉塞,僅有的一點兒土地長久地禁錮著農(nóng)村勞動力,而且田地里種出來的糧食只能靠人背馬馱,耗時又費力,辛苦一年也只能勉強維持生計??涩F(xiàn)在不同了,交通運輸條件的改善,徹底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以前需要一個星期才能背到田地里的農(nóng)家肥,現(xiàn)在只需要一早上的功夫便可以運到田地里,返回的時候還可以拉上一車柴火;同樣,以前十天半個月才能運回家的糧食,現(xiàn)在 還不夠拖拉機拉一趟。道路的開通和完善,為村民們節(jié)省了大把的時間,于是,村民們將早已在心頭規(guī)劃了很久的關于建設美好家園的構想付諸實踐。他們將一車車荊竹賣給了竹商,又從磚廠拉回一車車磚,仿佛一夜之間,竹籬笆便淡出了人們的視線。每次看到白墻灰瓦,心里面都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不知是懷念曾經(jīng)的生活,還是感動于這場巨變。
交通條件的改善還改變了人們的生產(chǎn)方式,飽經(jīng)風霜的村民們已把奮斗的足跡印在寬敞的大道上,用全新的生產(chǎn)模式裝扮著故鄉(xiāng)。兒時的記憶中,河底場只種植水稻和小麥,每個假期,我們小孩子都要到那里去放牛,光禿禿的山梁上有著整個村子的孩子的回憶。可當?shù)缆窏l件改善之后,先是小麥被大面積的烤煙種植所取代,繼之而來的是一座又一座石斛棚的搭建?,F(xiàn)在,河底場一半多的農(nóng)田已經(jīng)種上了烤煙和石斛,山梁上也不再有成群的牛和滿山坡的小孩子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的小樹。我曾長久地凝視著逐漸變綠的山梁,綠色的風告訴我:當蔥蘢的綠意向我們招手時,荒山的故事已經(jīng)被塵封在我們的記憶里了。那些在山梁上瘋跑的孩子多半已經(jīng)進入了大學,他們從故鄉(xiāng)新修的公路上踏上了求知的征程,將進步的信息一點點帶回家鄉(xiāng),以求進一步改變家鄉(xiāng)落后的面貌。
故鄉(xiāng)的歲月好似被塵封過,又好似被提前了,曾經(jīng)的記憶瞬時變得很快,如今,行走在祥和靜謐的村巷里,黃泥巴濺滿褲腳的尷尬已經(jīng)成了歷史,坑坑洼洼的路面也成了記憶,但偶然遇見一頭暮歸的老牛時,雙眼竟還是會在一瞬間濕潤了。也許,從未放過牛的人無法理解曾經(jīng)與牛為伴的人看到牛時的感觸,就像從未離開過故地的人無法理解一個看見故土就流淚的赤子一樣。
窗外的風早已停息了,我的思緒卻如脫韁的野馬,依舊馳騁在荊竹坪的山山水水之間。我懷念荊竹坪,思念那里的山水,那里的村民,那日漸消逝的荊竹林,甚至那里的炊煙。在心底,炊煙是我載不動的情,每次回家,遠遠地看見炊煙,就知道家已不再遙遠。
窮家難舍,故土難離,月明星稀的夜晚,我總會站在窗口對著故鄉(xiāng)上方的星空作長久地凝望。我堅信,有星光庇護的地方,那里定然有著郁郁蔥蔥的荊竹林,還有和荊竹一樣堅貞不屈,一樣虛懷若谷的村民。
于是,一種感覺在腦海里揮之不去:竹林深處,彌漫著幸福。(馬新超)
責任編輯:錢秀英 編輯:錢秀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