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遷前的老宅

你的默立的身影從清晰漸漸模糊，再清晰，又模糊……

你，模糊了，不是因?yàn)榭臻g距離推遠(yuǎn)，也不是因?yàn)闀r間相隔久遠(yuǎn)，更不是因?yàn)楫?dāng)下蒼天那淅瀝的淚滴。你模糊了是因?yàn)檠劬锬蔷鞈俚?、悲涼的淚水早已賽過迷夢煙霧中滂沱暴雨。

對你的眷戀是因?yàn)槟愀畸愄没拭?？笑話！你那灰色的瓦頂，紅色的板壁，青石塊地面……哪里與華貴沾上了邊？但你是我們曾祖父、祖父輩、父輩們一代代心血與汗水的結(jié)晶，是我們晚輩們成長的搖籃，是我們的根！

全家人在老宅前合影留念

在這舉家不得不與你告別的時刻，往日與你相守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怎能不涌出記憶長河：

百多年來，這個家族的多少成員與你偎依，就算不能長相守的，也會在長假短假時，掃墓祭祖時，逢年過節(jié)時回到你的懷抱，與你相聚！

那幾塊小小的菜地是那樣的恰到好處，既讓滿頭銀發(fā)的父母充滿了成就感卻又不是那么勞累，還讓家人們時時吃到新鮮的、零污染的時令小菜；而那嫩綠的桑葉、墨綠的枸杞芽兒，水綠的刷把菜，則成為老人家頗為得意的天然保健品。那只報曉山公雞與下蛋的黃母雞卻是二老的寵物……

那方不算大卻滿眼芳華的院場，則是我們上班一族減輕身心勞累的好地方。不用邁出二門，就在院心里轉(zhuǎn)悠好了?？纯囱谟吃诰G葉中的花兒，嗅嗅柏樹葉的清香，把玩銀杏那綠色或金色的小扇，撥弄微型棕櫚樹下的小草，用小鋤頭松松花盆里的土壌……或者什么都不干，就搬張?zhí)梢?，坐于花紅葉綠之間，曬曬太陽或看看天空，又或者放上一張瑜伽墊，隨著室內(nèi)飄來的音樂，伴著絲絲清風(fēng)、縷縷花香，閉目吐納，曲直拉伸……愜意中將自己都遺忘。

在這方土地上，牙牙學(xué)語，步履蹣跚的孩子在老宅你的庇護(hù)下，在自由快樂中茁壯長成：石墻腳下，臺階旁邊那一簇簇滿是活力的春花擺動著荷葉邊的綠裙，仰著藕色的、星星般的笑臉迎接著孩子粉嫩的小手，調(diào)皮的抹給他們一巴掌的“藕粉”；那盆大葉蘭花在吹吹打打中把烈焰色的星型花瓣綻放在墨綠帶狀葉中間。躲在翠衣下的鳳仙花是生氣了么？竟然用輕碰一下就炸開彈出花子的方式來懲罰采摘她的花瓣包紅指甲的孩童！如果是那樣，那猶如小燈籠一樣的大苦子果則是在報復(fù)頑皮的兒童了吧？不然，它為什么讓啃咬它的孩子們苦得眼睛鼻子嘴巴都擠在一起了呢？但奇怪的是它為何那樣寬容小狗南南——讓它在嚼食它綠葉時那樣的怡然自得？不過，那棵櫻桃樹，雖然不算大，卻挺善解人意的，每年那個時候，它一定把那晶瑩剔透的漂亮果實(shí)毫不吝嗇的呈現(xiàn)給雀躍歡叫的孩子。在這里，孩子們還知道了：紅山茶花是喜歡熱鬧的，它們趕著趟兒來，在歡慶的春節(jié)時分笑得最燦爛；臘梅花是低調(diào)的，它只愿穿著素色的衣衫躲在枝葉中，只有循著那淡淡的香味才能看到到它的倩影；一串紅和月季花則是樂觀平和的，它們是這里的長笑冠軍……。

這一切的一切，那些盒子、格子般的水泥樓里哪里能有？就算別墅也不能完全給予！再說，別墅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買得起的。

正在拆遷中的老宅

老宅，你伴隨著這一家族走過百來個春秋，伴隨著他們度過了多少風(fēng)雨；你見證了他們的成長，見證了他們的苦樂！如今，卻突然地就要被分崩離析，永遠(yuǎn)地逝去，而這土崩瓦解原因，不是因?yàn)槟銡v經(jīng)滄桑，年代已久；也不是因?yàn)樽匀恢疄?zāi)的不可抗拒，……你的子孫們雖然無限眷念，卻沒有辦法再與你相依，甚至在想你時連個憑吊的地方都找不到，這，叫人情何以堪？！

看著那帶有淺紅須穗，被風(fēng)雨搖動著的玉米桿；看著那滴著淚珠的銀杏葉、柏芝樹；看著那淚流滿面的月季花，喇叭花；撫摸著老宅那朱紅的板壁，深褐色的柱子，心里不禁冒出個“殤”字——菜畦，小院是那樣的生機(jī)勃勃，老宅還那樣的牢固結(jié)實(shí)，可他們將在不久的將來香消玉殞！問天，問地，問風(fēng)雨！

天蒼蒼，不語，地茫茫，沉默！風(fēng)凄凄，雨迷離。天、地、人同泣！為老宅之殤！（田紫娟）

老宅與我們漸行漸遠(yuǎn)

消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