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的田房
歲月如歌,時光快進,在繁華與喧囂中忙忙碌碌,也懶得去想究竟做了些什么,人變得越來越惰性,書桌上的筆也早已生銹,發(fā)黃的紙張為字的到來做著無盡的守候,很多兒時記憶中的美好,早已塵封??墒侵钡浇裉?,無論走過多少歲月,家鄉(xiāng)的梯田仍然是我夢里最難忘的風景,我心中一直揣著一種念想,一定要回到我的故鄉(xiāng)——漭水鎮(zhèn)的瀾滄江之畔,好好看看山腳下那些層層的梯田,還有那錯落有致的田房,他們現(xiàn)在都還好嗎?
2016年深秋的一天,天高云淡,當我再次打開塵封的記憶,沿著父輩的足跡,一路追尋,終于又看到了魂牽夢繞的梯田,還有那些錯落有致的田房。
山下的梯田層層疊疊,依山回轉,每塊梯田長而不寬,彎而不直,但曲折有序,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耀著金色的光芒。幾十層梯田之間,或者是數(shù)百米之間,總有鑲嵌著幾間田房,這些田房,每間都有上下兩層,下層是用石頭堆砌的,一般都是用來關牲口的,上層是用土墻夯實堆砌而成,木板做樓板,屋頂蓋著土瓦。記得老人們曾說,這樣就地取材的建造方式,有利于減少投資成本,省工、省力、牢實、冬暖夏涼。整間屋子不大,也就三五十個平方吧,可是這房子里,可以說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裝滿了生產(chǎn)生活所需:床鋪、火塘、茶罐、鍋碗瓢盆,老火桿,犁頭、鋤頭,犁牛耙子,刀斧頭,樣樣具有。農(nóng)忙季節(jié),牛關在這里,農(nóng)具放在這里,糧食先寄存在這里。農(nóng)閑季節(jié),喂喂牛,堆堆農(nóng)家肥,除除草,拿拿魚,守守莊稼,找找雞樅菌子,打打獵。在稻谷即將成熟的季節(jié),陣陣稻香,引來了很多動物的渴望,它們總想來分一杯羹,小的有很多不知名的鳥類、松鼠……大的會有麂子、巖羊、黑熊,還會有成群的野豬、猴子……,但現(xiàn)在都已難見蹤跡。
種莊稼重要,可守莊稼更顯得重要,如果無人看守十天半月,可能就會顆粒無收。至今還依稀的記得,很小的時候,父親約我去守莊稼,他給我們幾個小孩砍了些竹響子,白天讓我們搖起竹響子去攆松鼠、麻雀和猴子,可我們總是不認真,要么去捉黃鱔了,要么去溝里捉魚。那時候,黃鱔很多,鰍魚就更多,可我們總是捉不住……
到了傍晚,他們一伙大人各個身背獵槍,手持電筒,去打獵了。他們可神了,很少有空手歸來的時候,若是夜很深才歸來,那更是收獲滿滿,肩上扛的扛,背的背,回來一起煮了吃,還吃不完,那就把它分了,每家田房的火炕上薰?jié)M了串串肉香……可想而知,在那較為饑荒的年代,勞作晚歸,吃飽了,喝足了,繁星點點,聽著犁牛反芻的聲音,看著火塘上火苗在竄動,還有外面露珠滴落的輕響,能夠品味這些瞬間,能夠擁有這些日子,是一件多么愜意的事情!
在我童年的記憶里,曾用瘦弱的手牽著膘悍的牛,在梯田邊放牧;也曾冒著纏綿的雨,頭頂筍帽,手持竹鞭,褲腿挽得老高,看著大人們插秧,歌聲不斷,田里的農(nóng)忙其實是一種快樂。每塊梯田就是一個跳動的音符,此起彼伏,靜靜地譜寫著一首四季的歌謠。每間田房,就是一個據(jù)點,支撐著一個高度,每間田房就是一個坐標,指引著一個方向,每間田房就是一個溫馨的家……
如今,時代變遷,物是人非,公路在不斷延伸,摩托甚至可以沿著機耕路開到田邊地角,單純種田已經(jīng)很難養(yǎng)家糊口,打工成了山區(qū)農(nóng)村主流,這些梯田,已經(jīng)荒蕪了許多,這些田房的作用也越來越小,大多已經(jīng)破舊不堪,早已失修??吹竭@些,不免心存憂傷。
我的祖祖輩輩棲息在這偏僻的山坳里,為了生生息息,他們世代辛勞,不停地傳承著、創(chuàng)造著。開墾梯田磨煉著意志,耕耘良田書寫著歲月詩歌,將這里的山山水水雕琢成一幅幅美麗的畫卷,他們也許不知道,其實,他們都是人類最偉大的工程師,給子孫留下了氣勢恢宏的不朽杰作。
午后的時光總是很短暫,夕陽已經(jīng)落下了山崗,我們一群老少,乘興晚歸,踏著梯田的優(yōu)美曲線,沿著山梁,一路往上,攀登到了更高的一間田房,走累了,就清清嗓門,頓足小憩,極目遠眺:田里的稻谷閃著金光,翠綠色的田埂,猶如舞者手中跳動的絲帶,在不停地勾勒出美麗的圖案,山坳間河水潺潺,似瀑布,又似浪花,還有飄忽不定、瞬間消散的淺淺白云……在晚霞余暉的映照下,顯得五彩斑斕,仿佛是天上的彩虹,鋪滿了山川大地,各種色彩,在這里得到完美的調和,美到極致。
這些層層疊疊、月牙兒彎彎般的梯田,這些星星點點的田房,離我們已經(jīng)漸行漸遠,可是,我們雖然走出了田房,卻總走不出昨天的夢幻,雖然走出了最美的梯田,卻總走不出明天的期盼。請記住這田房,記住這方鄉(xiāng)愁?。ㄎ模呼斆魑?nbsp; 圖:吳再忠 禹磊)
責任編輯:錢秀英 編輯:姜永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