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百花嶺觀鳥旅游之路
位于我國西南邊陲的高黎貢山是全球生物多樣性最為豐富的地區(qū)之一。在觀鳥界,滇西是公認的國際觀鳥“金三角”,滇西高黎貢山中的百花嶺又是公認的“觀鳥圣地”,聲名遠揚。于我們,百花嶺的大名早有耳聞,惺惺念念,久久期盼,只為能一睹尊容,探個究竟。
驀然回首,觀鳥圣地就在家門口
百花嶺是觀鳥圣地,這是我在7年前從一位萍水相逢的鳥友口中聽說的。
2012年元旦,我興致沖沖從昆明跑到西雙版納參加中國科學院西雙版納熱帶植物園第二屆觀鳥節(jié)。觀鳥節(jié)自由活動觀鳥期間,一位拿著大炮(拍鳥器材)的鳥友看我拿著望遠鏡在觀鳥,就跟我閑聊幾句。
鳥友問我是哪里人,我隨口回答他,“云南保山人”。
鳥友驚訝的表情道:“保山人!你還觀鳥,真有福氣!”
那時我剛開始觀鳥不久,有點不解他的話。“云南保山人觀鳥有福氣?”
鳥友看出了我的不解,便說道:“你去過百花嶺觀鳥沒有?百花嶺可是觀鳥圣地,可是觀鳥人的天堂!”
自此,“百花嶺是觀鳥圣地”成了我對百花嶺的第一印象。作為一個觀鳥人,自此,百花嶺也成了我心馳神往的地方。
栗頭地鶯棲息于南亞熱帶山地常綠闊葉林和溫帶針闊葉混交林區(qū)。在高黎貢山,栗頭地鶯常見單個活動于林下的草叢間。攝影/梁丹
黑頂噪鹛是高黎貢山高海拔地帶常見鳥種,在百花嶺南齋公房一帶、片馬風雪丫口附近都容易觀察到。攝影/高歌
高黎貢山垂直落差大,不同海拔段分布著不同的特色鳥種。栗喉蜂虎是云南的夏候鳥,常集群在高黎貢山百花嶺的怒江畔土崖地帶繁殖。 攝影/冉冉129
在百花嶺開展鳥類多樣性監(jiān)測中,銹額斑翅鹛頻頻出現(xiàn)在我們的視野中,但他們除了在滇西卻并不常見。攝影/羅旭
褐頭雀鹛絕對屬于高黎貢山百花嶺一帶不難見到的小萌鳥。攝影/梁丹
體驗觀鳥圣地——百花嶺
從萍水相逢的鳥友口中聽說百花嶺觀鳥圣地之后,百花嶺便一直縈繞我心間。每次跟著做鳥類學研究的導師去往滇西方向出差都想著會不會到高黎貢山,會不會到百花嶺。在那之后,往滇西方向出差,上過很多次高黎貢山,甚至在高黎貢山長期駐守,但一直沒有機會到百花嶺看看。
惺惺念念,盼望已久,終于在5年后的一天,終于在我快畢業(yè)時,把到百花嶺出差的機會給盼來了。
2017年5月份,我本來在高黎貢山高海拔開展白尾梢虹雉繁殖監(jiān)測和協(xié)助攝制組拍攝白尾梢虹雉紀錄片的。導師要來高黎貢山做鳥類多樣性監(jiān)測,便喊我下山與他們一起開展監(jiān)測工作。我在怒江州瀘水市與導師的監(jiān)測隊伍會合。
跟監(jiān)測隊伍會合之后,我們先是在高黎貢山瀘水段展開了為期一周的鳥類多樣性監(jiān)測工作。我們在高黎貢山瀘水段的監(jiān)測從怒江邊一直到片馬風雪丫口,開展監(jiān)測地的生境也從怒江邊的河谷稀樹灌叢過度到針闊混交林、中山濕性常綠闊葉林、暗針葉林,再到高山箭竹林。幾天的監(jiān)測工作和往常一樣正常開展。我們長期在這一帶開展鳥類研究工作,這一帶的鳥類我們比較熟悉。河谷的繡眼鳥、紅耳鵯、紅臀鵯,中山的紫嘯鶇、紅尾鴝、鳳鹛、地鶯,到高山上的噪鹛、綠鹛,這些鳥我之前在這一帶開展工作時基本都見過,沒給我太多興奮點。
瀘水段的監(jiān)測工作結(jié)束后,我們從瀘水市一路向南,一路向著百花嶺的方向推進。越往南走,怒江河谷越寬敞,直到過了三界橋,感覺完全就像變換了一個天。在這里,河谷邊上的山坡沒那么陡了,山谷沒那么深了,江水沒那么急了,江邊的平地多了,道路邊的人家多了,就連天空看起來了寬闊了許多,心里也感覺敞亮了。這是到了保山地界的芒寬鎮(zhèn)一帶,我們在芒寬地界的農(nóng)田村莊也做了監(jiān)測,鳥類數(shù)量多了不少,但種類還是以樹麻雀、家燕、鵲鴝、黑胸鶇、黑喉石即、黑喉紅臀鵯、黃臀鵯等農(nóng)田村莊鳥類為主,沒太多新奇物種。連往常觀鳥者在高黎貢山腳下怒江邊追崇的栗喉蜂虎、中華鷓鴣之類的繁殖季特色鳥種也沒見到。
結(jié)束了芒寬的監(jiān)測,再往南。幾近天黑的時候,我們開到了上百花嶺的路口。當時天色昏暗,我只記得我們在主路(S230)的左邊一個岔口開離了主路,接著折頭穿過主路下邊一個橋洞換成往主路的右邊開,往高黎貢山深處開,往百花嶺的方向開。我本以為怒江西岸的高黎貢山深處就都是山,進了這里才發(fā)現(xiàn)怒江西岸的高黎貢山東坡還藏著這么一個世外桃源般的村子——百花嶺。開了十多分鐘我們就到了村子,燈火通明,屋舍儼然,一個生機勃勃、生意盎然的村子。
導師1999-2004年攻讀碩士期間也在高黎貢山開展鳥類學研究工作,百花嶺也是他常來的一個研究地點,對這一帶很熟悉。他帶我們住到往常他在這里開展研究工作住的高黎貢山自然保護區(qū)百花嶺科考接待站,好氣派的一個科考接待站。白天監(jiān)測工作辛苦,加之舟車勞頓,大家也都累了,這一晚我們吃過晚飯,洗洗也就都休息了。
“貴貴陽、貴貴陽”“各多落、各多落”“嘎嘎嘎、嘎嘎嘎”“嘰—甲、嘰—甲”“布谷、布谷”......百花嶺早晨的鳥鳴聲此起彼伏。“貴貴陽、貴貴陽”是遠處的鷹鵑用它那響亮的叫聲召喚美人兒,“各多落、各多落”是遠處的藍喉擬啄木鳥在宣誓領(lǐng)地主權(quán),“嘎嘎嘎、嘎嘎嘎”是稍近點的卷尾們的嬉戲,“嘰—甲、嘰—甲”是再近一些五音不全的白頰噪鹛晨練歌喉。窗外是一棵高大的木棉樹,樹上一只大杜鵑也在六點多就開始“布谷、布谷”鳴叫個不停。還有許多聽不出是什么種類的鳥兒在“嘰嘰喳喳”。這些鳥兒似乎有個領(lǐng)唱,不知是誰發(fā)出清晨第一聲口令,大家便都開始各顯神通,各展歌喉。這一切是我始料未及,讓我猝不及防。本來調(diào)了六點半的鬧鐘起床做鳥類監(jiān)測,鬧鐘還沒響,這些鳥兒的鳴叫聲便成了我在百花嶺第一個早晨的鬧鈴。我起床拿錄音機錄著這此起彼伏的鳥鳴聲,沉浸在了百花嶺鳥類音樂會之中。
清晨的百花嶺鳥類音樂會還意猶未盡,我們又出門去開展鳥類監(jiān)測,享受百花嶺觀鳥的視覺盛宴。鳥類監(jiān)測也收獲頗豐,銹額斑翅鹛、紅翅藪鹛、紅嘴相思鳥、黃頸鳳鹛、小鱗胸鷦鹛、栗腹磯鶇、栗臀鳾、黑頭奇鹛、綠喉太陽鳥、縱紋綠鵯、紅翅綠鳩、白鷴等,以及鳥塘里的紅喉山鷓鴣、棕胸竹雞、紫嘯鶇、長尾奇鹛等,加上我個人鳥類觀察記錄黃喉雀鹛、藍翅噪鹛,一個上午下來觀察記錄到70多種鳥類。
百花嶺的鳥類多樣性監(jiān)測讓我感覺高黎貢山的大部分鳥類似乎都集中的分布在了這里。這里的鳥類不論是種類還是數(shù)量都比我們在怒江邊的芒寬觀察記錄的要多,也比我們在高黎貢山瀘水段的調(diào)查記錄到的要多。在百花嶺,有時真覺得自己宛若置身在鳥類的世界里,不愧被鳥友說成“觀鳥圣地”和“觀鳥人的天堂!”
麗色奇鹛在中國不常見于西藏東南部及云南西北部,但如果你在百花嶺觀鳥,在中高山地帶并不難見到麗色奇鹛的身影。攝影/高歌
黃腰響蜜鴷在國內(nèi)僅在西藏樟木、云南高黎貢山有少數(shù)幾筆記錄,要想在野外觀察拍攝到它并非易事。 攝影/董磊
劍嘴鹛長著長劍一般彎曲細長的嘴巴,在中國僅分布于云南西部高黎貢山和碧羅雪山山脈,在野外極其少見。攝影/高歌
金枕黑雀在中國大陸僅分布于云南、西藏等地高山地帶,在野外極難見到。但只要你細心觀察,在百花嶺中高山路邊灌叢卻不難發(fā)現(xiàn)它們的蹤影。攝影/梁丹
白尾梢虹雉、劍嘴鹛、火尾綠鹛曾被觀鳥圈冠以“高黎貢山鳥類三寶”之名。圖為火尾綠鹛雌鳥,在百花嶺南齋公房附近曾有觀鳥者觀察記錄到過它們的身影。攝影/高歌
百花嶺“淘”高光鳥種的觀鳥時期
從世界屋脊青藏高原逶迤南下的伯舒拉嶺,進入云南后分為東西兩支,東支山脈宛若巨龍,沿怒江西岸從北向南,綿亙千里,它就是大名鼎鼎的高黎貢山。高黎貢山和它豐富的生物多樣性就像一塊磁石,吸引著國內(nèi)外的博物學家、探險家、科學家們前來高黎貢山探險、科考。
十九世紀末期、二十世紀初,多位歐洲甚至美洲的探險家曾前來高黎貢山采集生物標本,其中采集了許多鳥類標本。二十世紀三十年代開始有中國科學家對高黎貢山的生物進行調(diào)查。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九十年代,韓聯(lián)憲教授還是中國科學院昆明動物研究所的碩士研究生和工作人員時(后來成為西南林業(yè)大學教授),就曾多次在高黎貢山采集動物標本,長期在高黎貢山開展動物研究工作,對高黎貢山的鳥類情況比較了解。
上世紀八十年代中國對外開放以后,觀鳥開始從歐美傳入中國,這一時期也有為數(shù)不少的歐美和港臺觀鳥人士青睞中國大陸觀鳥。地處橫斷山脈這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地理單元,擁有豐富生物多樣性的高黎貢山是最吸引這些觀鳥者的。韓聯(lián)憲教授因曾經(jīng)多次在高黎貢山采集動物標本,長期在高黎貢山開展動物研究工作,對高黎貢山的鳥類情況比較了解。歐美、港臺觀鳥愛好者們咨詢大陸鳥情時,他大多會推薦滇西的高黎貢山。韓教授長期在野外開展研究工作,熟知地形、熟知動物習性,許多歐美、港臺觀鳥人士也請他作為鳥導帶領(lǐng)他們在高黎貢山觀鳥。特別是在百花嶺,韓教授帶領(lǐng)的觀鳥隊在這里“淘”到了許多別處難得一見的珍稀鳥種,讓這些觀鳥者乘興而來滿載而歸。
1997年冬天,韓教授第一次帶香港觀鳥的人員在高黎貢山觀鳥,為期14天的觀鳥旅行,在高黎貢山南部地區(qū)竟然觀察記錄到了307種鳥類,這樣的好成績令他們興奮不已,也贊嘆高黎貢山的鳥類實在太豐富了!此后,香港觀鳥會幾乎每年都要組團到高黎貢山觀鳥。2000年8月,香港觀鳥會又組了一只14人的旅游團到高黎貢山觀鳥。2001年1月,香港觀鳥會再次組團來到高黎貢山觀鳥,這一次的成績是14天觀察記錄了350種鳥類,還在百花嶺創(chuàng)造了一天內(nèi)觀察到97種鳥類的特別記錄。自此,香港觀鳥會的人員幾乎鎖定了高黎貢山,幾乎每年都來高黎貢山百花嶺觀鳥。
后來,臺灣的黃玉民先生在韓教授的陪同下,在百花嶺“淘”到了楔嘴鷯鹛。香港和新加坡的觀鳥者也在百花嶺觀察到了劍嘴鹛。香港觀鳥會會長張浩輝為尋找白尾梢虹雉而上百花嶺的高山,雖然沒能在百花嶺的高山上觀察到白尾梢虹雉,卻在這兒觀察到了火尾綠鹛,將火尾綠鹛這種難得一見的小鳥分布記錄再向南推進了50公里。白尾梢虹雉是高黎貢山鳥類中不可抗拒的誘惑,但很少有人能見它的真容。韓教授也和美國鳥友也在百花嶺意外邂逅過與白尾梢虹雉一樣漂亮,一樣難得一見的黑頸長尾雉。韓教授還帶領(lǐng)觀鳥隊伍相繼在百花嶺“淘”到過國內(nèi)少有分布的紫寬嘴鶇、金枕黑雀、黃腰響蜜鴷、血雀、長尾闊嘴鳥等觀鳥界高光鳥種。白尾梢虹雉、劍嘴鹛、火尾綠鹛也曾被觀鳥圈冠以“高黎貢山鳥類三寶”之名。
百花嶺這段曾經(jīng)真正意義上的觀鳥時期,也是百花嶺高光鳥種的不斷發(fā)現(xiàn)刷新時期。百花嶺是觀鳥圣地大概也是從這時期,通過這些觀鳥者們口口相傳開來的。
這只栗腹磯鶇雌鳥,在我們開展百花嶺鳥類監(jiān)測中一路伴隨,陪了我們好大一段路程。攝影/羅旭
灰林即雄鳥,云南村莊農(nóng)田邊常見鳥種,百花嶺也常見。 攝影/羅旭
白腹短翅鴝常在林下灌叢活動,野外不容易觀察到。觀察拍攝這種鳥,應該歸功于鳥塘。 攝影/羅旭
鳳頭雀嘴鵯,鳥塘里提供的柿子、香蕉、蘋果等食物是它們的最愛,所以他們也是百花嶺鳥塘的???。 攝影/羅旭
鳥塘觀鳥開啟百花嶺另一種觀鳥方式
有關(guān)鳥類攝影、觀鳥指南等手冊中有介紹這樣的觀鳥拍鳥方法:“為鳥類提供食物、飲水等招引鳥類來到人們附件進行觀察拍攝。”百花嶺村民在沒有看過這樣的教科書的前提下,自創(chuàng)了教科書版或者說完全超越教科書的觀鳥拍鳥方式,這就是百花嶺鳥塘觀鳥。
老侯是百花嶺第一個民間鳥導。老侯名叫侯體國,年近50歲的他從小卻是個打鳥吃鳥的人,天天在林子里轉(zhuǎn),他幾乎認識百花嶺所有的鳥。20歲時,老侯遇到了來百花嶺看鳥的臺灣人陳老師夫婦。陳老師讓老侯帶他們看鳥,第一天他們看了60多種,第二天看了90多種。陳老師興奮地說:“從沒有這么過癮地看過鳥。”走的時候,陳老師付了老侯近100元的工費,這是刺激老侯走上鳥導之路的原始事件。
老侯在觀鳥界名揚一時,后來國內(nèi)外很多觀鳥的人來到百花嶺,都指名要找老侯。老侯在帶觀鳥人時,會對鳥類的行為習性進行仔細觀察。一天中午,老侯和往常一樣帶著幾個美國鳥友在觀鳥。在路邊休息時,他們發(fā)現(xiàn)路邊一根破裂漏水的水管在噴出1米多高的水花,漏出的水也在路邊形成了幾個小水坑。興奮的是水坑邊時不時就有鳥兒來喝水、洗浴,一群人觀察得不亦樂乎。這下好了,聰明的百花嶺村民靈機一動,鳥兒這么喜歡水,水坑我可以自己做!這就是百花嶺鳥塘的雛形,百花嶺的觀鳥因此開始走向另一個時代。
到2018年,百花嶺已有40多個觀鳥塘,鳥塘從簡單的水坑演變成水坑加投食,為鳥類提供洗浴、飲水、食物等“一條龍服務”。40多個鳥塘又分不同的特色鳥種,有觀察拍攝血雀的,有觀察拍攝黑頸長尾雉的,有觀察拍攝紅喉山鷓鴣的,有觀察拍攝赤尾噪鹛的,還有觀察拍攝其它物種的。根據(jù)不同的特色鳥種,百花嶺的鳥塘喂食鳥類的食物有面包蟲、玉米砂、香蕉、蘋果、柿子等等。如今百花嶺的鳥塘已成一定的規(guī)模,也形成了一套自己的體系。
赤尾噪鹛在高黎貢山中山地帶分布,也是百花嶺鳥塘特色鳥種。圖為攝影師在純野外拍攝的赤尾噪鹛。攝影/李利偉
太陽鳥身體嬌小,羽色艷麗,讓人看到就心生喜感。圖為攝影師在百花嶺拍攝的綠喉太陽鳥。 攝影/魯韜
如果在高黎貢山觀鳥,你常常會聽到單音節(jié)口哨一般的鳥叫聲,那很有可能就是紅喉山鷓鴣。但很多時候你只能聞其聲,卻見不到其影。在百花嶺鳥塘里,紅喉山鷓鴣卻被喂養(yǎng)得差不多和家雞一般任你觀賞拍攝。攝影/曾祥樂
紅翅藪鹛絕對稱得上是噪鹛當中的顏值擔當,其也是百花嶺特色鳥種之一。攝影/李利偉
5.百花嶺觀鳥的影像里程
百花嶺的鳥塘拍鳥為百花嶺開啟的另一個觀鳥時代,這一時代的百花嶺觀鳥主要是在鳥塘對鳥類進行觀察拍攝。這一時代,來百花嶺拍鳥的人們開創(chuàng)了百花嶺鳥類攝影的巔峰,百花嶺的村民們?yōu)榻哟^鳥拍鳥人忙得不亦樂乎,也自然而然變成了百花嶺生物多樣性保護的主人。
自建立鳥塘以來,百花嶺的鳥塘觀鳥不斷發(fā)展,如今百花嶺以已有40多個鳥塘。鳥塘中有黑頸長尾雉、紅喉山鷓鴣、血雀、劍嘴鹛等特色鳥種,以及噪鹛、朱雀、太陽鳥等特色鳥類類群。這些鳥塘吸引了數(shù)以萬計的攝影師扛著長槍短炮從天南地北趕來百花嶺。每年的10月至次年的3月,是百花嶺最熱鬧的時候,有時甚至人滿為患,村里的20多家客棧幾乎都住滿了人,如果預約晚了,還根本訂不了床位。
很多鳥友,百花嶺一次來不夠,第二年繼續(xù)再來,甚至年年來。今年春節(jié),就有一個山西來的鳥友,他已是第二次來百花嶺了。他不但自己來,還開著吉普越野把父母帶著來度假,他說高黎貢山空氣好,鳥兒多,食物天然,讓老人來休閑休閑。
山西鳥友拍鳥5年了,是一個攝影技術(shù)比較成熟的攝影者。他對雉類特別感興趣,中國特有的4種馬雞屬雉類:山西本地的褐馬雞、川西的白馬雞、川甘交界的藍馬雞、西藏的藏馬雞,都被他收入鏡中。此外紅腹錦雞、白腹錦雞、勺雞、紅腹角雉、血雉等,他都翻山越嶺去拍了來。這次來百花嶺,主要是為了能夠拍攝到黑頸長尾稚,順便想打聽一下怎么才能拍到白尾梢虹雉,他想來碰碰運氣。
像山西鳥友這樣來百花嶺的拍鳥人士,可謂成千上萬,這也成就了百花嶺鳥片的高峰,2016年首屆高黎貢山鳥類攝影大賽和“中國鳥類與環(huán)境”國際攝影大賽,征集到作品7000多幅,創(chuàng)下了中國野生動物和鳥類攝影比賽領(lǐng)域的紀錄。
隨著互聯(lián)網(wǎng)的發(fā)展,百花嶺頻頻被宣傳,名氣越來越大,觀鳥拍鳥者趨之若鶩。觀鳥拍鳥人來得多了,便有更多的年輕人加入到鳥導群體里,大胡、張國周、張洪偉、彭學文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們原本就是林子里的人,多多少少都認識些鳥,接待了幾批客人后,都漸漸入了門。他們每天早晨為拍鳥者扛上攝影器材,或開車,或騎摩托,或走路,把鳥人送進目的地,然后仔細為客人找鳥。中午,他們負責下山拿飯再送進山,到下午再一起回客棧。
像老侯、張國周這樣的村民,他們靠山吃山,護鳥吃鳥,依靠鳥導這個行業(yè),帶動了百花嶺觀鳥旅游的發(fā)展。到目前為止,百花嶺幾個村共有客棧20多家,從業(yè)人員100多人,每年創(chuàng)造旅游收入1000多萬元。百花嶺村民在這方面收入漸漸多了,也漸漸開始明白保護鳥類、保護自然的重要性。高黎貢山是一個典型的多民族聚居區(qū),居住著16個民族同胞。他們祖祖輩輩在大山深處捕獵耕種,多年以前,無論走進誰家,弓弩都作為力量的象征懸掛在最顯眼的地方。高黎貢山保護區(qū)的保護工作曾經(jīng)艱難重重,依靠法律的嚴懲并不能從本質(zhì)上改變這些捕獵高手的傳統(tǒng)習慣。村民們因為在帶人觀鳥中嘗到了甜頭,再走進林子去時,不再是為了打鳥捕獵,而是阻止其他人打鳥捕獵。如今百花嶺的鳥兒是他們的“財神爺”,便不再有人打鳥捕獵了。
高高的發(fā)冠,酷酷的造型,如果你在百花嶺觀鳥,黃頸鳳鹛是你一定會看到的鳥種。 攝影/羅旭
血雀分布于尼泊爾、印度、緬甸以及中國的云南、西藏等地。其數(shù)量稀少、色澤艷麗,是眾多觀鳥愛好者追崇的明星鳥種。圖為攝影師在純野外拍攝的血雀,上圖:血雀雄鳥、下圖:血雀雌鳥。攝影/李利偉
黑頸長尾雉,眾多到百花嶺拍鳥的人大多是為它而來。
百花嶺觀鳥旅游未來之路
如今的百花嶺觀鳥拍鳥正如火如荼,但在這熱鬧場面的背后,鳥塘觀鳥卻隱藏我們?nèi)灾跎俚纳鷳B(tài)問題。無獨有偶,不論是現(xiàn)實的火熱場面,還是背后的生態(tài)問題,百花嶺的鳥塘似乎與歐美的庭院喂鳥不約而同。
1890-1891年的嚴冬,英國通過報紙發(fā)文號召國民為鳥類提供食物來幫助它們渡過難關(guān),這是最早的庭院喂鳥。1910年,庭院喂鳥成了英國國民最主要的消遣娛樂活動。而在美國,庭院喂鳥也是僅次于園藝的主要業(yè)余愛好,因此二月還被定為“全國喂鳥月”。
歐美的庭院喂鳥幾乎成為他們與大自然近距離接觸的主要方式。喂食器中食物吸引鳥類來到身邊,進行近距離的觀察和識別,獲得更好的觀察效果乃至成就感,同時也能培養(yǎng)成人和孩子們對自然的興趣。這樣看來,百花嶺的鳥塘觀鳥似乎與歐美的庭院喂鳥不謀而合,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百花嶺鳥塘觀鳥的方式與歐美庭院喂鳥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但也存在著同樣的弊病。關(guān)于歐美的庭院喂鳥,已有研究表明,庭院喂鳥不可避免的對鳥類的生活史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喂鳥能夠影響鳥類的種群數(shù)量和分布;喂食站能夠吸引不同鳥類取食,進而改變了當?shù)伉B類群落組成,鳥類種類和數(shù)量的小范圍的增加也提高了疾病傳播的可能;冬季由人類提供的喂食能夠提高鳥類越冬存活率,而且對鳥類當前和未來的繁殖也有不同的影響,增加或減少相應種類的繁殖成功率;也有研究證據(jù)表明,喂食甚至已經(jīng)成為演化歷程中的一種選擇壓力,能夠改變鳥類的生活史特征。
投食招引除了對鳥類自身的影響外,還對鳥類的捕食者與食物和周邊和生態(tài)環(huán)境產(chǎn)生重要的影響。喂鳥的食物會招致松鼠的到來,間接增加喂食點周邊鳥巢的巢捕食率。蜂鳥是熱帶雨林植物的重要傳粉者,喂鳥器為蜂鳥提供糖水,勢必對其自然授粉植物產(chǎn)生影響。如在墨西哥城郊區(qū)喂食蜂鳥糖水,減少了蜂鳥對鼠尾草屬植物的傳粉次數(shù)等等。
上述都是關(guān)于喂鳥活動對鳥類和其他動植物的直接或者間接的影響,歐美的庭院喂鳥存在,想必百花嶺的鳥塘觀鳥同樣存在,我們必須意識到。喂鳥活動已經(jīng)成為地球多個生態(tài)系統(tǒng)當中一個大規(guī)模的生態(tài)干擾實驗,其對整個生態(tài)系統(tǒng)的綜合影響,我們?nèi)灾跎佟?/p>
在這隱藏的生態(tài)問題背后,百花嶺觀鳥旅游未來之路在和方?百花嶺的觀鳥生態(tài)旅游可持續(xù)發(fā)展,還需我們多花心思,多動腦筋。
經(jīng)歷著百花嶺觀鳥發(fā)展興起的韓聯(lián)憲教授也在為百花嶺未來出計獻策。他建議,“百花嶺觀鳥旅游要想取得長遠發(fā)展,優(yōu)化鳥塘布局,不盲目發(fā)展。對鳥塘投食科學控制,適可而止,甚至最好是種植一些當?shù)氐囊盎ㄒ肮麃砦B類,以取代投食。”
正如韓教授所說,合理布局鳥塘,科學投喂,改善環(huán)境等做法,可能才是百花嶺觀鳥旅游持續(xù)、健康發(fā)展的長久之計。
在哥斯達黎加,市民通過喂鳥器喂食糖水招引蜂鳥進行拍攝觀賞。供圖/李思琪
在百花嶺鳥塘拍鳥中,在鳥塘附近建造幾個遮陰棚。鳥兒來享用人類為它們提供的洗浴、飲水和食物的“一條龍服務”,觀鳥人則躲在遮陰棚進行觀賞拍攝。攝影/范南丹
責任編輯:錢秀英 編輯:段紹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