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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家賽:花燈唱響新生活

    2020-12-28 14:50 保山日報 段秋云

     

    新年到,鬧花燈。圖為油燈社區(qū)舉辦的迎新晚會。  

     

    花燈傳承人楊家賽  

     

    迎新燈會  

       

    油燈社區(qū)的“草根藝術(shù)團” 

    ■凡人俗事

    ●600年花燈到油燈。無論是邊舞邊行的過街燈,還是定點演出的團場燈,無論是歌舞說唱,還是大戲小調(diào),無論是最初的社火祭祀,還是如今的節(jié)慶娛樂,花燈,是油燈莊的民間藝術(shù),也是油燈人的歲月生活。從年頭到年尾,從初一到十五,歲歲年年,生命不息,花燈在油燈莊綿延不絕,這盞“燈”是真性情的率性揮灑,是好日子的流光溢彩…… 

    油燈莊是個戲窩子。

    鄉(xiāng)謠唱道:油燈莊,鑼鼓家什響叮當。男的會唱戲,女的會玩燈。

    “唱戲”唱的是滇戲,“玩燈”玩的是仙燈、花燈。

    如今已是騰沖市騰越鎮(zhèn)油燈社區(qū)第四代漢族花燈傳承人的楊家賽,是油燈莊那個玩燈玩得最開心的人。

    花燈悠悠油燈莊

    從前,車馬書信很慢,人們愿意用一生的時間去了解傳統(tǒng)文化。

    楊家賽生于1962年,小名麗仙,從小喜歡古裝戲,喜歡看花燈。十二三歲的時候,拿著一塊小手巾,跟著臺上的人物“啞比啞比的”。她看燈入神,一個表情、一句唱腔、一個細節(jié)也不放過,能把花燈段子完整重復下來,連表情和曲調(diào)都模仿得惟妙惟肖。村里會玩戲的人很多,像她這樣有天賦又努力的,不多。

    十四五歲時,楊家賽開始登臺表演,第一場主角《三擊掌》,演王寶釧。王丞相的三女兒飄彩球擇婿,故意將繡球投中貧生薛平貴,王丞相嫌貧愛富,決意讓女兒悔親,三女兒一心要配平貴,父女鬧翻,三擊掌后直奔城南寒窯。楊家賽演出了薛平貴妻子的喜怒哀樂,鄉(xiāng)親們追著看,捧著看,連演了三天三夜。“只要一上妝,我啥也不怕,仙燈花燈都是第一個出場,人越多越想演,別人家夸我,說一個燈場還不夠我轉(zhuǎn)。”58歲的楊家賽說起往事,笑得神采飛揚光彩照人。

    騰沖油燈莊的花燈,有著悠久的歷史,究其來源,與漢人大量移居騰沖這一歷史事實有關(guān)??h志上說,明洪武以來,朝廷對云南多次用兵,兩湖、川廣、蘇浙等地的兵卒來到邊疆,屯墾落籍。他們將中原各地的民歌小調(diào)、舞蹈及小型劇目引入騰沖,并與騰沖地區(qū)原有的歌舞匯集,融合,發(fā)展,演變,形成騰沖花燈。(見《騰沖市文化志》)民國以前的花燈主要為祭祀和社火活動服務,后來花燈藝人們又從滇?。ù笕藨颍┑葢蚯形○B(yǎng)分,形成了我們今天看到的以娛樂為主的花燈戲。

    “草根藝術(shù)團”的快樂時光

    2021年新年前夕,站在油燈莊古村落寨門口,不用問路,不看路標,循著揚琴穿云裂帛的聲音,合著花燈淺吟低唱的小調(diào),你會發(fā)現(xiàn)油燈莊花燈隊就在三板橋杉木樹下“段氏宗祠”一條不起眼的巷子里熱鬧著。晚飯后,一群“草根”藝術(shù)家聚在這里化妝、彩排、研討劇本。一個小時后,楊家賽和她的團隊將在這里上演600年的花燈堂會。

    “丟,丟,丟,丟丟噎丟丟,差丟吃丟丟。”

    小頌(丟鑼)起,大仙出。

    在騰沖人的新春鬧燈習俗中,往往都要以仙燈開場。

    仙燈是騰沖花燈的標志性劇目,是騰沖人民最為喜愛的民間藝術(shù)形式。一場熱熱鬧鬧的燈會,如果缺了仙燈,就好像一桌豐盛的大餐缺了主菜一般令人遺憾。一場美輪美奐的仙燈,如果缺了楊家賽,就像一朵美麗的花火缺了火焰一樣讓人惋惜。

    鑼鼓聲聲,鏗鏘悅耳。肩扛蟠桃的方朔仙押著小頌的節(jié)奏邁著方步出場。他三步一停,口中念念有詞:

    方朔仙,方朔仙,

    手持蟠桃下凡間。

    懷揣一本長生簿,

    添福添祿添壽誕。

    土地給在?在嚜出來。

    撣掃撣掃凡塵,迎接眾家仙姑。

    身后的童子帶著笑和尚面具,或偷吃仙桃,或與場上的孩子逗趣。

    “咚——鏘,咚——鏘,咚咚——鏘。”

    土地神在大仙的呼喚和弦樂的邀請中拄著拐杖弓腰駝背出來打掃地界,九掃凡塵后,迎接眾家仙姑。楊家賽領(lǐng)著花枝招展的仙姑,穿著戲裝,踩著十字步,甩著彩扇,架著祥云,從天庭降臨凡塵,一曲蘇不溜丟的《采花調(diào)》,給人貼心貼肝的享受。詼諧風趣的老土與搔首弄姿的青菜湯,讓人捧腹。整場演出仙樂悠悠,人神同樂,展現(xiàn)的是人們夢寐以求的風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清吉平安的理想境界。

    騰沖花燈、揚琴音樂傳承人李春貴老師說,花燈劇藝術(shù)形式短小活潑,融歌、舞、戲于一體,鄉(xiāng)土氣息濃郁,唱腔優(yōu)美動聽,是云南人喜聞樂見的民間歌舞戲曲。

    麗影仙燈的魅力

    “青菜、青菜,十人見了九人愛。”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仙燈中大仙、老土先后出場后,看燈人翹首以待的詼諧女主“青菜湯”該上場了。只見楊家賽頭戴珠花,身著綠茵杠霞的姊妹裝,腳穿紅舞鞋,手里舉著一棵大青菜,搔首弄姿,一步三搖地扭著出場了。歡呼聲,口哨聲,噓嘴聲,尖叫聲,燈場的氣氛再次火爆點燃,有人想看熱鬧,有人想聽故事,有人想求吉利,楊家賽能一一滿足大眾期待。

    青菜湯,青菜湯,人人叫我俊婆娘。

    我吃飯把門關(guān),蒼蠅叼去一顆飯,

    扛起鵝頭擔,攆到峨眉山。

    攆著一只蒼蠅腿,腌得幾大缸,曬得幾晾竿。

    “青菜湯”的受捧在于她的瘋勁、浪勁、夸張勁,臨場發(fā)揮,插科打諢,嬉笑怒罵,倚老賣踹。樸素單純、健康明朗的民間藝術(shù)充滿著勞動人民的生活氣息,滿場的看燈人牙巴骨都笑掉。

    “青菜湯”的美名還在于她的性格開朗,嗓音清脆,韻味悠遠。油燈莊流傳著上百首花燈劇,《采茶調(diào)》《鬧渡》《三訪親》《補缸》《瞎子觀燈》《小放?!贰段謇锿ぁ贰镀扑拈T》等等,楊家賽會說的段子數(shù)都數(shù)不清,她的表演拿捏自如,可以正旦,可以男裝,可以滇戲,可以花鼓,亦莊亦諧,得到專家們的認可和贊譽?;魟F的王瑞娜老師稱贊她:“能歌善舞,行腔婉轉(zhuǎn),舞姿輕盈,表演細膩,情感真摯,能對各劇中人物給予不同的、較有深度的性格刻畫,是發(fā)展較全面的業(yè)余演員。”

    楊家賽把唱花燈當作事業(yè)來做。段培華、段德芬、祝宗元、陳志邦、祝興茂等老一輩逐漸演不動時,她和楊洪順、楊積文、余茹仙、祝立飛、陳江麗、楊會秀等逐漸接上班,成為文藝隊的骨干,組成了30多人的油燈莊文藝隊。傳統(tǒng)文化之所以能夠歷久彌新,離不開背后默默付出的非遺傳人,在花燈日漸式微的現(xiàn)代社會中,油燈莊花燈隊用地道的唱腔和鮮活的表演,傳承著古老的花燈藝術(shù)。2005年,楊家賽被評定為保山市市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仙燈傳承人,2012年,被聘任為騰越鎮(zhèn)油燈社區(qū)文化干事。

    油燈莊的好日子

    2008年,省里的“俏花燈”選拔賽來到邊陲騰沖?;粲辛说巧洗笱胖玫臋C會,各鄉(xiāng)鎮(zhèn)文藝隊踴躍報名參賽。

    油燈莊文藝隊登臺表演傳統(tǒng)的《鬧元宵》,楊家賽首先出場,來了一段媒婆味很濃地講白:

    我的日子真快活,閑穿樂吃不干活。

    我好比花椒樹上的小靈鵲,又會講來又會說。

    活的我講得死,死的我說得活,全憑舌頭把錢捉。

    我在社會上做好事,專把孤男寡女來撮合……

    省里來的評委金重老師饒有興趣,看得哈哈大笑。他排的《鬧元宵》可沒有這么滑稽搞笑的一段。(見楊曉芹《騰越拾遺》)“演得非常好、非常好,演員演得也非常到位。有些元素加入了時代性,改變了一些傳統(tǒng)。這花燈,我把它比作云南的一朵山茶花,這朵山茶花,我們要讓它盡情地綻放。”

    楊家賽扮演媒婆的形象深入人心。有一年玩燈到娘娘廟,收燈回來走到原小西中學附近時,有一伙燒窯人喊著要賀“老媒婆一場燈”。楊家賽問:“給真實?”回答說:“真實呢。”花燈隊打開包籮拿出行頭,趁著換衣服的空檔,楊洪順先來上一折叫花子的蓮花落:

    半夜起來下?lián)P州,天亮還在門后頭。

    打狗棍拿在手,名川大山任我游。

    白日陽光大路走,夜晚睡在冷廟頭。

    四大金剛把門守,不怕小賊把我偷。

    “嘡,嘡,嘡……”

    音樂一響,楊家賽甩著一塊花手帕滿面春風地出場了:

    冬去春又來,柳樹發(fā)嫩枝。

    做媒要在正月間,春水塘上好釣魚。

    正月間做媒我好整錢!

    走東家,串西家,不有板凳我坐地下……

    月白風清,寒星孤燈,窯場前的那一小塊空地上,燒窯人烤著火,打來酒,捧出松瓜豆子,楊家賽演得淋漓盡致,《三訪親》玩得熱火朝天,《鬧元宵》鬧得情真意切。玩燈人酣暢盡興,放燈人心滿意足。楊家賽無限懷念那樣的夜晚,“我們家的仙燈花樣多,人家喜歡。去打苴鄧家寨表演,幾乎家家來賀一場燈,還要來和我們打‘燈親家’?,F(xiàn)在玩燈半個月,以前玩燈從正月到二月,栽完秧、收完谷子都要玩幾場,一個折子戲講三四個吉利,我們有時玩燈回來,城里上早班的人都騎著單車出發(fā)了。再年輕十歲,我還可以跳很多場燈!”

    花燈,崛起于田壟鄉(xiāng)間,流傳于市井街巷,是跳蕩在油燈莊人身上的璀璨花火。楊家賽說,玩燈前要到護珠寺接燈,結(jié)束后要去謝燈,玩燈數(shù)十年,玩得虔誠,玩得深情。有一年去大寬邑演,孩子還不滿百天,婆婆幫背著去,夜里怕襪子脫落,用橡筋扎在孩子腳背,回到家發(fā)現(xiàn)孩子的腳腫得像園里的紫茄子,才明白孩子“哇哇”哭的原因。沒有后悔,沒有抱怨,不計報酬,不辭辛勞,把玩兒當成了一件正經(jīng)事,楊家賽用自己的方式,在滾滾鬧市中堅守著花燈這塊陣地。她不是科班出身,也并非專業(yè)演員,但卻憑借自己的一腔熱情和喜歡,在民間留下了云南花燈的火種。

    騰沖花燈作為一種非常重要的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實為“云粹”,而今光芒日漸消退,扼腕之余也幸有楊家賽這樣的藝術(shù)家依然堅守陣地。現(xiàn)在的她每周三會到油燈完小開展一下午花燈興趣班教學,培養(yǎng)花燈后浪;會在廣場舞中編排兩場花燈戲,把扇舞教給身邊愛好花燈的鄉(xiāng)鄰;會把自己的一代雙胞孫女攏在院子里,用花燈唱新時代的美好生活和抗疫英雄;會自己編寫花燈唱詞《賀新年》:

    初一童子來開門,家家戶戶迎財神。

    爆竹聲聲震天響,人人心里喜洋洋。

    老少歡喜慶團圓,夫妻恩愛得美滿。

    兒女孝順把名揚,子孫科舉中狀元。

    ……

    責任編輯:錢秀英 編輯:錢秀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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